桑塔纳2000

等我开机

【烟雀】双喜

1

中小型的酒店里,厕所弥漫着一股一言难尽的恶臭。

 

但是弁袭君已经不在乎这么多了,他感觉自己在天花板上走路,头一歪就坐在了地上。

一双锃亮的皮鞋映入他的眼底,来人似乎并没有看见他,只是自顾自地去了洗手台,拧开了水龙头。

 

又破又坏的水龙头发出乱七八糟的尖叫,一些冰冷的水珠溅在弁袭君的脸上,让他在昏昏沉沉中尚能保持清醒。

 

“你还好吗?”来人对他伸出了手,似乎想要把他从肮脏的地板上拉起来。

 

弁袭君冷静地打量了来人,自己确实看不清发现此人的脸之后,委婉地拒绝了陌生人的好意,抱着小腿贴着墙坐着,尽量让自己不影响其他人走过道。

 

“你在等人吗?”来人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柔。

太轻柔了,有种飘忽不定的神秘感。

 

“可是他不会来了。”

 

弁袭君皱着眉头抬起头,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。那人并不在意他是这样看自己,反而蹲在了他面前,让自己和弁袭君保持平视。

 

一簇火苗在两人之间亮起。

 

那人的面庞忽然一下亮了起来,弁袭君像是受了不知名的蛊惑,伸手接过了那个人递给他的一支烟。

一言不发,开始笨拙地吞云吐雾。

 

他不会抽烟,第一口就把自己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
 

来人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。

弁袭君试探着抽了第二口,烟熏火燎之间好像什么都不再重要,他有些陶醉地微微翘起嘴角,和边上的人攀谈起来。

 

“谢谢。”弁袭君揉着烟,看着那根快乐的源泉在手指间转来转去:“阁下是?”

 

“我是杜舞雩的朋友,我叫古陵逝烟。”古陵逝烟说道。

 

弁袭君不认识他,脑子里乱得很,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:“略有耳闻。”

 

2

“您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。”古陵逝烟伸手想要抚摸弁袭君的脸,却被弁袭君不着痕迹地躲开,手停在空中落了个空。

 

“谢谢。”弁袭君异色的双瞳眨了眨,干笑着说道:“我实在不舒服,想要回去了。”

 

古陵逝烟于是也缓缓起身,对他建议道:“不如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 

“……”弁袭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,在墙上蹭着起来之后,有些茫然地说道:“你为什么说,嗯,他不会来了?”

 

“杜舞雩和他夫人在之前酒席散了之后就离开回去了。”古陵逝烟看着弁袭君说道。

 

弁袭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,浓密的睫毛像把毛绒扇子,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地动了动。

 

“好。”弁袭君敷衍地回答着。

 

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好什么。

他感觉自己今天把自己一生的好话都说完了,可他并不是好人的时候拥金抱银,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落魄到需要陌生人和烟的安慰。

今天好不容易说了一大段好话,他自己感觉是真心实意地祝那两个人白头到老。

却是在说完以后仿佛生理性反胃一样来了厕所,大吐特吐之后,醉了。

 

古陵逝烟趁着他还在发愣,抬手准备把他抱出这里。

 

弁袭君挣扎得很厉害,好像很排斥和陌生人接近的样子。于是古陵逝烟只好拽着他一条肩膀,搭在自己身上,把他就着这个姿势带了出去。

 

他成功的把弁袭君送回了空无一人的家里,随后交代了两三句之后,转身离开了弁袭君的家。

 

大概走到楼下的时候,杜舞雩打来了一个电话。

 

“你把他送回去了吗?”杜舞雩有些担心道,那边是喧哗的人群,他今天结婚,意气风发地带着老婆和朋友们一起去外面玩了,听动静应该是在ktv玩

 

“放心,他回家之后就好多了。”古陵逝烟边开车边说道:“你那边暂时还不回去的话,我再去你们那边玩?”

 

“太感谢了。”杜舞雩松了一口气说道:“他平时都不会喝醉的。”

 

“是啊。”古陵逝烟附和道,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打开家里的监控器,看了看自己的宠物。

随后对杜舞雩改了口:“我今晚就不来了,家里的宠物出了点事情,你们好好玩吧。”

 

“那行。”杜舞雩也不客套,立刻撂了电话。

 

3

第二天弁袭君醒来的时候,杜舞雩都还是没有回来。于是他忍着宿醉,去楼下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和豆浆,又回了家。

 

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晨间新闻啃早餐。

 

就在这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,他跑着去接,却发现电话联系人是一个叫古陵逝烟的人。

 

昨晚的一切记忆因这四个字而复苏,他有些尴尬地按下接听键犹豫着开口道:“喂?”

 

“你感觉好点了吗?”那边依旧是很温柔的声音,可如今清醒着听,总让弁袭君心里有种说不出发毛的感觉。

 

“很感谢您昨晚的照顾,我很好。”弁袭君干笑着说道。

 
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古陵逝烟说着便准备挂电话:“照顾好自己,我先挂电话了。”

 

弁袭君犹豫了一下之后叫住他:“等等,您知道杜舞雩去哪了吗?”

 

“昨天送你回去的时候,我路过一家ktv看见他们出来了呀?”古陵逝烟说道:“他们没回去吗?”

 

弁袭君心里开始打鼓了,他昨晚不应该那样放纵自己。

现在想要趁乱弄死杜舞雩的人太多了。

当初他接受了杜舞雩的建议,和之前的合作对象分了家之后,那边好像一直都没打算放过他们两个。

 

奈何弁袭君简直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粘着杜舞雩,那边的人想要对杜舞雩下手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。

 

“他没回来。”弁袭君喃喃自语,却此时才意识到,自己竟然莫名奇妙在一个外人面前说了实话。

 

“那要不要帮忙?”那边的语气听上去很诚恳:“我在交警大队有朋友,可以请他们帮忙查一查他们的去处。”

 

但是此时的弁袭君已经反应过来了,他不能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,于是他直接地说道:“不必,他只是和朋友玩的晚了一点罢了。”

 

刚挂了这边的电话,弁袭君立马给一个认识的朋友打去了电话。

 

4

暴雨心奴好像一晚上都没睡觉似的,接电话的声音有气无力。

 

“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?”弁袭君冷冰冰地问道。

 

“亲爱的损友……”暴雨心奴把手机夹在肩上贴着耳朵,边洗手边说道:“你再对我这么凶,我就挂电话了。”

 

“我关心一下你。”弁袭君缓了口气,笑嘻嘻地说道。

 

“那是什么大事,让你竟然会来关心我了呢?”暴雨心奴伸了个懒腰,在垃圾堆一样的家里翻出一具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身体。

那人白色的衣服沾了不少泥土,看起来脏兮兮的,眼睛紧紧地闭着。

 

“帮我查一个人,我想要知道杜舞雩昨天晚上的去向。”弁袭君说道:“你可以黑进警局的天眼吧?”

 

暴雨心奴停顿了一下,随后说道:“哦对,他是不是昨晚结婚了?”

 

“关你什么事?”弁袭君有些恼火地说道。

 

“好歹曾经同事过,我表示表示帮你查查吧。”暴雨心奴抱着白色衣服的人,让毫无意识的他坐在自己身边,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
他的手指劈里啪啦地在电脑前活动。

 

“万一要是查出他和他老婆是开房去了你怎么办?”暴雨心奴亲了亲那人的发顶,看着漆黑的电脑倒映出自己和青年相亲相爱的脸,对着蓝牙耳机说道:“你不是现在还和人家两口子住在一起吗?做那种事多少不方便吧……”

 

“你再多说一句,我立刻就去拔掉你的舌头。”

 

“冷静,这么暴躁。”暴雨心奴心情很好地敲击了一会儿键盘说道:“我查到了。”

 

“在哪?”弁袭君颤抖着声音问道,好像还在生气,又好像是有点紧张。

 

“中心医院的地下四楼。”暴雨心奴揉了揉眼睛说道:“你和我以前还去过那种地方的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弁袭君如坠冰窖:“你再查仔细点!”

 

“有车辆昨天撞了人之后肇事逃逸。”暴雨心奴耐着性子品味他的绝望:“哈哈哈哈,他被撞死了!”

 

那边的弁袭君已经挂了电话,一串的忙音并没有让暴雨心奴的兴致减小,他抱着白衣青年说着些悄悄话。

 

“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好。”他亲了亲青年的眼睛:“是不是?是不是?”

 

5

弁袭君去医院的路上,警察那边打电话到了他手机上。

 

因为他妹妹的紧急联系人还是他。

 

大概已经十多年没有这样悲痛欲绝地哭过了。

弁袭君确认了两人的遗容以后,在停尸房的地板上折了腿,膝盖咚地一声撞在地上。

 

警察开始盘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和妹妹有没有什么仇家。

他捂着脸,好像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,拼命地摇头,讲他们一家都家世清白,是勤勤恳恳做人的老实人,没想到会遭此横祸。

 

警察似乎被他哭得心软了,见确实无法从他口中问出有用的话。便让他先回去了。

 

弁袭君在走廊上遇见了穿着丧服前来的天谕。

 

“是你做的。”弁袭君看着她压低说道:“我们的退出对你来说……应该不算什么才对。”

 

天谕假仁假义地笑了笑,甚至伸手拍了拍弁袭君的肩膀说道:“我主要想给你一个教训。”

 

“教训?”弁袭君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,甚至引起了警方的注意,听在人的耳朵里,多少有些瘆人的感觉,像是疯了。

 

出门准备回家的时候,又在大门口碰见了古陵逝烟。

 

“你还好吗?”古陵逝烟从身上取下了一条毛绒围巾,系在弁袭君的身上,随后说道:“我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。”

 

弁袭君眼神空洞地将食指和中指夹在一起,揉了揉。

 

古陵逝烟递给他一支点好的烟,他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,狠命吸着。

 

呛得涕泪横流都不肯扔掉那个东西。

 

“我想请你帮忙。”弁袭君轻声细语地开口道:“我知道这个是天谕做的,但是她……我想要知道昨天晚上真正撞死人的那个是谁。”

 

古陵逝烟打量了他一会儿之后,轻笑一声说道:“没问题,但是您能给我什么好处吗?”

 

“……唔。”弁袭君咬着烟,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,闻到一股异常的冷香。

 

这种香水很受时下的女性喜爱,这么说古陵逝烟其实是有家室的人吗?

他对这个人了解太少了,按理说去找暴雨心奴都胜过找这个人。

 

“我也不要太多。”古陵逝烟和他蹲作一排,凑得很近去看弁袭君的眼睛:“我想要你答应一个手术,用你的一个眼睛,来换杜舞雩的公道。”

 

弁袭君感觉脖子上的围巾忽然变成了蛇,缠得他无法呼吸。

 

古陵逝烟看着他眼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,又像是在看另一个人。

 

“弁袭君不做无保障的交易。”弁袭君想了想说道:“打扰先生了。”

 

“有事再来找我吧。”古陵逝烟看着他匆匆离去,甚至忘记归还自己围巾,兔子一样跳上了随即而来的公交车。

 

6

但是从那天开始暴雨心奴就联系不上人了。

 

过去暴雨心奴也经常容易联系不上人,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合作关系,并不是真的朋友。

 

不过这一次的事情让弁袭君非常不安,于是他跑到暴雨心奴的家里去看,那边的房东太太说住在这里那个奇怪的青年,三天前就搬走了。

 

弁袭君一阵头晕目眩,随后明白了一件事。就算暴雨心奴是顶级杀手和黑客,也不可能在他刚刚报出杜舞雩的名字之后,就查出他的所在。更何况杜舞雩结婚都没请他,他根本不知道杜舞雩昨晚会不会不回家。

 

那他是怎么那么快就知道杜舞雩死了。

答案就只有一个了,人就是他杀的。

 

弁袭君彻底不知道怎么办了,他三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。

 

他已经退出那种钱权斗争很久,眼下连爱人都让了出去,就是想要维持眼下短暂的平静,但是就是有人不肯放过他。

 

弁袭君拨通古陵逝烟的电话,随后说道:“我答应你的要求,我要暴雨心奴的人头。”

 

“成交。”古陵逝烟笑着说道。

 

7

知道自己并不能全依仗古陵逝烟,弁袭君自己也开始着手调查暴雨心奴的下落,但是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,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了。

 

这种事他也不好老去催古陵逝烟进度,只能耐着性子等待那边的回应。

 

终于有一天,古陵逝烟打电话给他,说事情有眉目了,随后把他叫到了自己家里。

 

弁袭君看起来比之前憔悴太多了,看起来完全就是另一个人,身上冷艳的气质起了变化,变得只剩下了有些倦怠的艳丽。

 

还没进门之前,他便看见古陵逝烟家门口贴着一个很奇怪很不合理的东西。

 

黑色的沉稳大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,是窗花剪出来的,上面还有栩栩如生的凤凰。

看起来诡异非常。

 

“打扰了。”弁袭君抿了抿唇,推门走了进去,却是走几步不到就感觉四肢无力,摔倒在地上。

 

“我没说不给你眼睛。”弁袭君强撑着理智,靠在古陵逝烟的怀里,企图用自己的真诚争取逃走的时间:“我以为我们是知己。”

 

古陵逝烟抱起他走到了收拾出来的笼子里。

 

床上的黑铁笼子让弁袭君开始推拒古陵逝烟的怀抱。

 

“或许你再在天谕身边做几年,就会知道我的主业是做什么的。”古陵逝烟靠在笼子边上,脱去弁袭君的衣服,用带毛的毯子将他严严实实裹起来,塞进了垫着厚毛绒垫子的笼子里,随后继续说道: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

 

抓心挠肝的感觉从内心深处一路往上攀,直冲脑颅。

弁袭君大概知道自己是误食了什么,裹着被子遮住自己白的发光的身体,往笼子的另一边缩去,背对着古陵逝烟。

 

古陵逝烟坐在笼子边上,开始吞云吐雾。

 

8

如今那东西对于弁袭君来说是无比美味,他渴求地偷看古陵逝烟,随即蹭到了古陵逝烟边上,抓着毛毯遮着胸前,另一只手伸出了笼子,想要得到那只烟。

 

可古陵逝烟顺势抓住了他伸出去的手,隔着笼子往他口里渡去一口烟。

 

弁袭君自动张开嘴,和他搅合在一起,像是要搜刮干净古陵逝烟口中每一缕烟气。

 

“真乖。”古陵逝烟挠了挠他的下巴,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我家以前养了一只凤凰,最近趁我不在家的时候,自己偷了打火机,把自己烧死了。”

 

“你可千万不要做这种蠢事,知道吗?”古陵逝烟帮他梳顺了头发,又拉起他的手:“今天表现得很好,这是你的奖励。”

 

弁袭君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偶,羊脂玉般的手臂上抵上了一个注射器,里面灌满了能够让他开心的东西。

 

那天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
 

梦里他和杜舞雩成亲了,他们接吻,他们抱在一起睡觉,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来了解对方,他还有机会和杜舞雩讲无数遍那句我爱你。

 

但是天亮之后,杜舞雩就要离开了,像是时间到了,不得不离开一样,他挽留不得,奋力伸出手去挣扎。

 

弁袭君从此之后很少有清醒的时候,古陵逝烟叫他吃饭,他就吃饭,让他亲自己,他就仰着头去亲他。

 

古陵逝烟提供的帮助就仅仅是在他自己心情好的时候,会给弁袭君用注射的方式爽一爽,其他时候都是抽烟,然后让弁袭君自己凑过来同他亲吻。

 

9

这种东西吸多了会丧失对快感的渴求,可弁袭君堕落的样子可能实在太过诱人,古陵逝烟那天晚上忍不住压着他做了一次,虽然两边都没有爽到,但是他看着弁袭君带着眼泪入睡的样子,就还是感到一阵快慰。

 

之后他买了一堆玩具放在家里,让弁袭君自己拿着玩,玩得好看,他就会用注射器给他爽爽。

 

那天他回到家,弁袭君躺在乱七八糟的毛毯上,眼睛是长久未见的清明。

 

古陵逝烟于是知道这人怕是没几天好活了,孔雀总是没有凤凰经得起折腾的。

 

听见他打开笼子的声音,孔雀从床上直起身,毛毯从他肩头滑落,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肌肤。

大腿上甚至留下了掐得太用力留下的指痕。

 

“给我。”弁袭君伸出手,密密麻麻的针孔看得古陵逝烟都不由得心里一阵发麻:“他要走了……他要走了!快给我!”

 

“我想去找他。”弁袭君微笑着说道。

 

古陵逝烟最后看了他一眼,扔给了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注射器,弁袭君如获至宝地抱着那个注射器,在古陵逝烟背过身去的那一瞬间,扎进了他的脖颈。

 

空气直接注入人的身体里,不用多久就会要了人的命。

 

古陵逝烟死前没来得及转头,就永远地失去了意识。

 

弁袭君抬腿出了笼子,把古陵逝烟的尸体扔在客厅,自己则是回到了那个笼子里,把床收拾成双人床的样子。

 

做完以后,像是想起什么似的,噔噔跑到门口,撕下了那个喜字,因为他手抖得太厉害了,把喜字撕坏了,可他毫不在意,将那窗花放在笼子上面。

 

他平静地躺在床上,想要逼自己睡着,可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
 

“好,好。”他轻轻地说道,随后起身出了笼子,推开窗纵身一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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